杀破狼· 读后 （上篇）
【通篇剧透，请慎入。】
* 全文主观感受。甚至不能叫长评，大概“读后感”更合适。
* 无意面面俱到，可能有理解不足，也许有过度脑补。
* 会提到P大其他作品，以及其他作者和作品，均为善意联想，无意比较。
以上种种，请有缘路过的同好们谅解。感谢~
以及，例行期待周四的皇粮~ 鸡血中 (ง •_•)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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杀破狼小说刷了四五遍，广播剧前两季听了两三遍，每天还在撸。这一篇感受是以小说为主。
曾在不同场合看到过这部作品，鬼使神差地不知怎么就错过了。之前可能是对 “年下” 的标签有偏见。罪过。
基本上把P大的作品补完了（默读没敢看），BL和BG都很棒。因为自己的偏好，杀破狼还是心头好。
自己的逻辑和笔力不足，论证不了宏大的概念。细想来，我爱的是此文以下几个特点：文字、历史视角、入世的温情和善意、以及顾昀其人。
- 文字
P大的文风属于我最爱的类型。
朴素活泼，举重若轻，精致和诙谐都有，但看起来并不过分地雕琢或刻意追求某种效果。越到后期，这种感觉就越明显。
如果比作画卷，以我门外汉的眼光来看，可能是介于小写意和大写意之间：能感受到人物和情节的塑造极其用心，但表达出来，却是一幅轻盈洒脱的意态。
很迷人。
偶尔有几句活宝似的口头禅穿插其中，让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评书。用这种口吻来讲故事，感觉格外灵动，画面感十足，而且亲切。间或有几个 ”别出心裁“ 的成语用法，又能歪打正着，特别可爱。
除了个人偏好以外，大学时上新闻采 写课，天天被老师耳提面命要 “说人话”。虽然一毕业就改行，但这样的文字，一直是我追求的境界。
长篇大论或振 聋 发聩的警 句也有，一来为数不多，二来情境安排合理，并不显得突兀。虽然这篇是杀破狼相关，说到这，最先想起来的，其实是杨 将 军 告地球同 胞的那段演 讲 *，实在是战 栗到鸡皮疙瘩耸立。
从七爷天涯客到残次品，能看出语言越来越自如、老道。这种不断精进的追求，同样了不起。
同时我也觉得，语言是作品的一方面。每位作者，每一个阶段，其实都有无可替代的情感投入作品中。如果说，叙事逻辑、语言文字可以提高、进化，对情感的表达倒不必非得区分稚嫩或纯熟。个人感觉，也无谓孰优孰劣。
只要每个当下，作者有真切的表达欲，并且清晰地传递给了读者，就是最好的状态。
我是多年的声控，杀破狼广播剧同样是一大惊喜。
但抛开声音，只看小说，其实文字本身也有其内在的节奏和韵律。“文如其人”这句话很妙，不光是说作者的见识或品行，多多少少，也总能带出性格和气质。
可能是阅读量所限，在我看过的作品中（包括男性和女性作者），文字洗练精巧的不少，优雅厚重的也不少，但字里行间读出潇洒帅气的，并不算太多。不经意间的幽默感，就更是宝藏了 *。
从这个角度看，这部小说的文风，和主人公的性格也能相得益彰，衬得人物更加洒脱、旷达，是我意外的阅读惊喜。
- 历史视角
我对正史野 史白话历史小说都是叶公好龙，咂摸出 “历史视角” 这么个虚头八脑的词，其实是用来概括以下几点感想，希望不会带来太多歧义。
【所谓古今】
该书文案自称 “蒸汽朋克”，算是历史架空（？），但其中的故事、情怀、甚至人物，却并无割裂感。能做到这一点，相信作者对于历史和当下，肯定有自己的见解和思考。在这就不妄加揣测了。
我相信人类 社 会的联系、矛盾、情感总是共通的，虽然架 构和分 工在演变，最基础的人性却始终如一。因此看文的时候，不仅是感同身受，甚至每每觉得置身其间。
比如对山 河破 碎的忧惧，对英雄的渴望和唏嘘，对 内 耗 的鄙夷，对战 争的憎恶，对同 胞的手足情。特别是，在每一个鲜 活而又微不足道的小 人物逝去时，内心的哀伤和无力。于是，“战 争” 不再是纸面的案例，而是近在眼前的血与火，和无数个不 屈的生灵。
这部小说其实不长，在这样的篇幅里，把上述情感统统体验了个遍。可以说是从头到尾悬着一颗心，提着一口气，这根弦就没松下来过。（而在跌宕起伏的情节缝隙之间，娓娓道来又水到渠成的情意，更显得深远悠长、弥足珍贵。）
如果说，读史让人眼界和心胸变得开阔，目光变得长远，可能是因为，当下的困 境和机遇，每一点进步和变化，都曾经无数次地发生过，今后也还会继续发生。在连绵不断的卷轴里，十年不算什么，百年也只是一瞬。
假设真有三千大千世界，地外文明，那么地球并不见得十分特殊。努力探寻的意义何在呢？或许是，每一粒芥子，每一个瞬息中，都有人真实地存在着，有人正在努力改变什么，有人迸发出的光彩，照亮了他/她的时代，乃至生前身后。
总有不可为，也总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
这一切，既渺小，又震 撼。也是真实的，人类社会的足迹。
把人物、情感放到这样的框架和视野中，看起来既有特殊性，又有普遍性。看似重逾千钧的情意，是不是也正在“我”身边上演？更璀璨的绽 放，是不是就在下一个转弯？“我” 有选择么？“我” 能选择么？“我” 会怎么选？
P大的人物塑造特别精彩。而这部小说带给我的感动，却不仅限于人物本身，也不逊于我读过的任一部历史小说。
【所谓 “平视”】
我理解的另一个历史视角，是作者几乎以 “平视” 的角度刻画了 “敌 方势 力”。
小说里对 “大梁” 以外的几支力量，着墨不算多，但各方的诉求、动机、乃至内 部矛 盾总体上表述得清晰又合乎逻辑。
作者的立场毋庸置疑，是坚定站在主角的一侧。而，作者并未因此就去刻意矮化对手。从阅读效果来说，另外几方势 力的塑造算得上相当立体。
比如，大梁有皇 权和 军 权 的矛盾，有新旧利 益的冲突。十八部落内部，也有对穷 兵黩 武的不满，对所谓 精 神象 征（已逝神女）的质疑。西洋人方面，受制于王 权（贵族）与教宗之间不断拉锯的场面。在世 家所代表的旧势 力中，方钦偶尔会羡慕江充和徐令，唾弃己方的蝇 营狗苟。就连了痴，心中大概也曾有过无处安放的一尊佛龛。
由此，局 势显得丰富立体，也显得更加真实可信。
此外，在动荡更迭的大背景下，“敌 人” 有各自的立场和压力：蛮族已经落后，几十年来被 动挨 打，要纳 贡求 和，要献上精 神象 征；再坐视大梁壮 大，生存空间可能会彻底消失。西洋人有其领先之处，本来占据不少优势（比如海 军），而随着大梁的 “改 革” 成效，“教皇”判断说，“失去这次机会，可能再也难以踏上这块土地了，它已经醒来了。”
战 争背后，总有经 济和政 治 利 益的推手。古今中外，不外如是。
在对 抗最为明显的战 场上，蛮族有狼王，西洋人有教 皇和雅先生。这些宿敌，作为顾昀最直接的对手，就算谈不上 “惺惺相惜”， 起码也是棋逢对手。经过漫长的对 峙和攻 防，互相之间可谓知之甚深。乃至于有些时候，最终能 左右 战 局的因素，超越了战 术和战 力的范畴，而扩展到内 部平 衡、甚至扩展到所谓 “天时/ 地利/ 人和” 的机遇上（长庚气运buff加成~）。
随处可见的偶然性，不也是历史的一大迷人之处么？
再多说两句。
记得前些年，有人专门谈到金庸小说里民 族 观的变化：早期的书剑（甚至射雕），是比较单纯地 “驱 逐 鞑 虏” ；到天龙八部，写了萧峰这个悲剧性的英雄，也借以阐述了对民 族 矛 盾和战 争的更深层思考；等到鹿鼎记，可以说是观念上的兼容并包了 *。
不评价这些观点。只是受此启发，就会想到，什么是“异 族”？ “异 族”是不是天然地可怖和丑陋？如果 “异 族” 也有自己的历史呢？
对 “蛮族” 的整体印象是野 蛮、暴 虐，甚至阴 毒。
但陈姑娘给顾帅讲 “乌尔骨” 的由来，提到过一句，“一般是国 破家亡、满门不保的时候才会下这种狠手……” 用以复仇。
加莱（及其追 随者）对神 女究竟是何种情感，有些扑朔迷离，很难定论。可能是信 仰，可能有爱慕，也可能只是强 化一个借口托词。不管怎么说，在几次短暂的口 头 交 锋中，“蛮人” 竟然还颇能强词夺理，自成体系。
这些角度，让 “蛮族” 具象化，更像是一群真正的人，而不光是贴着 “敌人” 标签的符号。
读者当然有自己的立场和判断，作者想必也有自己的好恶。从这个角度看来，作者没有直接下达判 词，而是尽可能多地展示了判断依据。作为读者，我觉得 “知 情 权”得到了满足，也感受到作者对自己笔下故事的尊重。
【所谓传承】
诸行无常，生灭不已。
这种动态的视角，体现在感情上，是两位主角内心的旅程；体现在社会中，是经 济和 制 度的发展；体现在人类族 群中，是新老之间的代际交接。
李丰高居庙 堂，自幼所见所学大概都是 “制 衡” “御 下” 之术，但短视、刚愎如他，也会想给小太子 “留下一个清明人世”。所幸者，“温柔宁静”的李铮，终于得以游历三山五岳，亲自见识天下之远，到达他父亲甚至祖父一生不曾去过的广阔天地。远超先人的见识和眼界，是不是能令他在那个位置上更称职一些呢。
顾昀幼时对老侯爷颇有怨怼，却能在理清自己的牵挂之后，与内心和解不少。有点酸 腐和愣头青气质的徐令，已经成为新一代高压喷壶（御 史 清流）的标杆。当然还有钟老将军看似平凡的陨 落之后，锋芒出鞘、又一个愿为天下之 先的小蔡将军。
顾昀幼时，只怕难以对铁傀 儡生出太多温情。而当他领着侍剑傀 儡去给小长庚 “玩” 的时候，已经能够 “兴致勃勃” 地摸一摸它的大铁头。
临近终章，在长庚收 拾 叛 乱时，有这么一段：
【长庚轻轻地撇过脸，远远地与那人群之外的铁傀 儡群对视，没有生命的铁 甲 怪物中，有一只正在温柔地注视着他，它陪他练过剑，替他拎过点心，无数次地跟着他敲响那个人的门。此时，它眼睛里微微闪烁着紫色的光，像是有一个身在远方前线的人，透过这没有生命的大家伙，静静地看着自己。】
这是全文里我最喜欢的场景，不仅是因为附着其上的情意。
新老之间，总有对 抗和否定，总有无法消 弭的遗憾和不解，却也总能经受住批 判和锤炼。今人就算未能完全释怀，却依然会转过身，用自己所知道的最 强 大的力量，再去守护后 来者。
凡此种种。
所谓求索，所谓薪火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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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Priest, (2013)。《大英雄时代》，第19章。
* 如果单论语言风格，历史背景的小说里，明朝那些事儿和官 居一 品我都挺喜欢（后者的掐点似乎略多，也有点后宫向，是否男性作家的通病，见人见智吧 > < ）。原耽的话，笑猫大大的所有作品都超爱。早些年追过大风大大的桃花债如意蛋又一春，文风同样喜欢，但我的虐点低，被虐得头重脚轻，扛不住了，后面的没再追。
* 关于金庸的民 族 观，稍微搜了一下，搜索结果似乎都不是我当初看的那篇原文，于是没有直接放引用。不过观点表述大体类似。
在JJ的留言全是鸡零狗碎，没想到自己话痨到这份儿上 （躺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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